这篇文章其实我想写很久了。
之前有段时间抑郁症的话题甚嚣尘上,搞得好像许多人觉得不抑郁一下都不好意思出门。可实际上你可以花二百人民币买个夹子夹帽子上说这是流行,但却不能跟别人说你抑郁同时觉得这很流行。这不酷,也不好玩。
医院确诊,再难受的时候也没有。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似乎没有资格谈论什么。临床有许多心理测评量表,我大多都测试过。每种测评的准确程度不谈,测评误差不计,我的测试结果倒是很统一。在我状态最差的时候,测试结果全部都是重度抑郁。可谢天谢地,我只踩了重度抑郁的边。也就是说在所有重度抑郁的人当中,我几乎是最乐观的一个。SCL90的说明中写道:标准分大于说明有明显心理问题,可求助心理咨询;大于说明有严重心理问题,需要做详细检查。我的分数是。
我一度无法辨别我究竟是抑郁还是矫情,所以当我看到诸多测试结果时反而如释重负——你看,我终于有证据证明我的不快乐。
抑郁是周期性的,就像动物到了季节掉毛一样。我抑郁的时间多年来都集中在春天,生机勃勃万物发情的春天。之前几年记不清了,大概是春天抑郁三四个月,加上之后零零散散偶尔抑郁着玩玩,可能每年抑郁半年。唯独今年我连续过了八个月生不如死的日子,直到九月慢慢好转,十月才彻底好起来。曾经我听人形容,抑郁的感觉就好像一直下坠,下坠,你觉得你的脸就要着地了可你的脸始终没着地。这形容有点玄妙。我不确定是不是所有人抑郁的感受都完全不同,因为我自己的感受更倾向于,好像我的心脏和大脑都被包裹在保鲜膜里。我窒息得喘不过气。而最可怕的地方在于这种窒息感是有成瘾性的。当我习惯了窒息与压迫我会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这是宿命是报应,我要为我所犯过的错误付出代价,而哪怕一分一秒的短暂快乐都会让我有负罪感。在我抑郁最严重的时期我甚至病态地享受抑郁,我觉得我应该郁郁寡欢一辈子受尽折磨一辈子。现在回想起来,可能机理跟SM差不多。
几乎所有的测评量表中都会问到关于自杀倾向的问题,我选择的选项一直都是:我想自杀,但我不会这么做。感谢这道题目拉低了我的测评分数,因为分数最高的选项是:我想自杀,并且曾付诸行动。我一直觉得抑郁不抑郁取决于心思多或少,而自杀不自杀绝对和心理承受能力有关系。所以每当看到网上的文章矫情兮兮地说那些抑郁自杀的人不是心理脆弱只是病了我都会不由自主产生暴力想法。自杀是一种选择,而影响选择的是阈值。阈值以下,你就抑郁着;阈值以上,你就自由了。曾经有段时间我每天想死,站在铁轨旁站在高楼上我都想跳下去。但我始终没这么做,因为我觉得我值得更好的结局。所以某种程度而言,不是我的承受能力而是我的野心救了我。那时候我想,名垂千古和遗臭万年,我总得占一个。
准确来说我并不是完全没有过有自杀倾向的举动。大概今年四五六七月我特别喜欢横穿马路。每当我站在路口逼停诸多车辆我就觉得特爽,所以我一次又一次站在车流中没事找事,感觉比交警还风光。我不将这定义为自杀是因为我觉得这更倾向于找刺激。只是我也失手过一次。有天晚上我边过马路边打电话,走到马路中央忽然回身,一辆原本距我不到三十厘米的雪弗兰猛地刹车,在离我十厘米远的位置戛然停住。如果当时司机反应没那么迅速,或许这篇文章的题目就会变成“骨折是什么感受”;如果当时司机把油门当刹车踩了,或许这篇文章就会变成一个类似死亡笔记的东西。当然,相比于那些自杀成功的抑郁者我真是乐观到令人感动。我会想尽办法让自己开心起来,比如折腾头发折腾指甲,虽然收效甚微。我也会拼命夸自己美再拼命强迫别人夸我美,夸着夸着夸习惯了我就真觉得我挺美的,于是更加觉得我这么美我不能死。如果要定义我的所作所为,或许这是我在心理上对于自杀倾向的本能反抗。上帝认为我不必被温柔对待,所以给了我一颗强硬的心。
很多抑郁者都失眠,我也一样。褪黑素对我完全没有作用,安眠药才勉强有效。可惜作为非处方药安眠药实在难搞,所以我每次搞到都会像供着人参果一样珍藏起来。药品说明中写每次服用1-2片,可我担心以后产生药物依赖——其实也是因为药不好弄,我每次最多吃半片,连续一周失眠到扛不住了才吃一片。从前我曾试图弄一张处方,可以让我高枕无忧随便开安眠药,但是没成功。不过失眠这问题,在能克服的范围内,习惯就好了;在能克服的范围外,只要不是极端情况,总可以药物解决。
当然,抑郁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抑郁在我身上留下的最明显后遗症是情感麻痹——如果这可以算作好处的话。比如在我手机被偷之后,许多人怕我不高兴而来安慰我,可实际上我心里完全没感觉,至多觉得手机里的照片有点可惜——追星丢手机等于要命啊!再比如乔任梁去世,我始终没有感受到我认为我应该感受到的悲伤。我刷网页刷了五天,一直如同看陌生人的新闻一样。直到五天之后我才忽然明白,这个我中学时代最最喜欢的人,他可能是回不来了。我没有见过他,我没有听过他的live,我没有和他说过我十五岁时的终极梦想就是嫁给他,但我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那天我坐在电脑前一边看他7年唱的《霍元甲》一边拼命哭,可实际上我并不知道我为什么哭。我的心里感受不出悲恸,我的身体却哭到停不下来。或许是我的心麻痹了,而身体本能还在。
抑郁时我往往会觉得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只有跳脱出来我才能深切体会从前的暗无天日有多可怕。可这么多年的反复折磨中我早已明白,从阴暗中走出来很难很难,但把我重新推回深渊却只需要一个极其简单甚至莫名其妙的触发。这种触发有可能是别人的一个眼神,也有可能是我的一个想法。我一度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准确感知悲伤却能准确感知抑郁。我好像每时每刻都站在悬崖边,我想活着,却怕别人把我推下悬崖。我不确定有多少人看出过我的抑郁,毕竟他人的主观感受于我而言只是客观揣度。我自认为我藏得挺好,虽然极其偶尔的情况下我也知道我根本藏不住。我始终没有找过心理医生是因为我觉得我是个非常清醒的抑郁者。我明白我抑郁的缘由也明白心理医生无法开导我,所以我才会相信死亡是重置,是起点,是机会,是解脱。我给自己的底线是,如果有一天我坚持不住,我特别想死,医院接受药物治疗。但只要我还熬得住,我就绝不吃药。因为我一直担心吃药影响智商。
所以我是个多么乐观的人呀!但凡真心想死的没见有哪个还在乎智商。
只是我仍然希望成为一个聪明又好看的人。成为一个快乐的人。
祝你快乐。也祝我快乐。我会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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