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电影海狗
在车站送走媳妇,回家的地铁上,忽然感到一阵无所适从。听到“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准备下车”的广播,才发觉手边空了一块地方,任什么也填补不上。
看到过一种说法:“一个人的状态,总是最糟的。”以前我对此并没有太多体会,甚至脱离了这种状态,也觉得不过如此。直到我现在暂时重返这种状态,才恍尔觉得脊背发凉。
就是在摩肩接踵的地铁上,想起了最近刚看过的一部电影叫《丈夫得了抑郁症》,还有里面的那段情节。
丈夫是个内心纤细的人,这样的他会在出门上班时,望着垃圾堆发呆:因为是不被需要的东西,所以就必须抛弃吗?
拥挤的车厢让人喘不过气,每天在电话前接受客户的抱怨和训斥,上司暗示自己在连累整个部门。
巨大的压力下,丈夫的心弦逐渐失衡。
他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腰酸头痛,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有了自杀的念头。
终于,丈夫得了“每个人都有可能患上的病”——抑郁症。
1我之所以会看这部电影,是因为被它的一张剧照戳中了萌点。
在看到丈夫哭着说“真的很讨厌自己”的时候,在看到妻子宣布“你不辞职的话,我就和你离婚”的时候,我忽然发觉自己不是在观看别人的故事。
我没有得过抑郁症,可那种被全世界所隔离的孤独感却是切实存在过的。恍若雨季青苔般悄无声息地长满小路爬上高墙,最后占领心房。
长久处在这样的感觉里,自说自话的呓语会成为习惯。以梦游行走在世间,对周遭有着敏锐的体察。于是,性格会变得沉默寡言。不指望别人理解,只是深夜对着漆黑天花板舔舐伤口就够了。
被故事触动的瞬间,其实不是因为电影里某个具体的人物,而是我与屏幕上某种无形的东西产生了关联。
我们之所以会与故事产生共鸣,因为那是自己正在经历的、过去经历的、想要经历的。
《丈夫得了抑郁症》是一部很“日式”的电影,画面日式清新,节奏日式缓慢,情节日式温暖。就是这样一部让人感到亲切和熟悉的作品,从十分现实和私人的层面探讨了其实挺深刻的社会问题。
抑郁症、普通人对抑郁症的不理解和忽视、抑郁症患者的痛苦、对抑郁症患者应有的态度。
以上这些,本片都没有以过分阴暗、戏剧性的方式呈现。它描写得十分真实,毕竟本来就是真实经历撰写的原作。
因为人生就是这样,它不需要某个重大挫折来促使成长,不需要过得如同史诗般宏大,或者悲剧得撕心裂肺。
我最喜欢妻子陪丈夫去公司辞职,第一次跟丈夫挤早高峰的段落。她在丈夫耳边轻声感叹:“这么挤,你居然忍耐了这么多年。从明天开始就不用坐了,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丈夫在拥挤人潮中,突然不顾场合地感极而泣。
原来,被别人理解,竟是如此幸福。
2丈夫在演讲中说:
“无论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是能够以最真实的生存着的自己而感到自豪和骄傲的,无论是因病疼而苦闷的人,还是在周围支持他们的人,他们的生活姿态本身,就应当是一件十分值得骄傲的事。”
很难说有人是完全正常的,谁都或多或少存在古怪的地方。说到底,谁都只是自言自语而已。胃在某个午夜抽搐不止,眼睛看着空旷的房间下雨,脑袋里的疼痛像锯齿线,嘴巴对着马桶掏心掏肺,胸口被呼啸而过的瞬间贯穿,偶尔与凤梨罐头或坏掉的水龙头促膝长谈。
世界本是孤儿院,有谁不是边缘人物。如无数虽然靠近却绝不粘连的孤岛,上面的植物自然生长、忙碌、衰亡,但根系从无交集。
可是,我们也本能地渴望理解。这样的最终目的,无非是为了联结。与家人联结,与朋友联结,与陌生人联结,与想认识的人联结,与所有人联结。
似乎这样,才不至于孤独。但这是不可能的,于是我们寄希望于短暂逃离现实,筑起心墙防止自己受伤——但谁都知道,这不是好办法,只会是负面情绪的恶性循环。
“人”这个字,是由一撇一捺相互支撑组成的。就像得了抑郁症的丈夫是幸运的,他有个愿意无条件支持他、死心塌地陪伴他的妻子,甚至会劝他“如果痛苦的话,就不要努力了”。
看到这样的桥段总会让我莫名温暖,尽管其主题并不算愉快。就好像察觉到世界上还有别人理解这种感受、理解自己,并不一定是什么重大的感人一刻,有时候只是一种心境,一股暖流。
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无所适从”,是因为我再也不习惯回到“一个人”的状态了。齿轮和齿轮要咬合在一起,需要磨掉各自的棱角,改良各自的形状。就算这样,也好过单独一个齿轮,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丈夫得了抑郁症》毫无保留但又微妙地描述了那些幸福和残酷的时刻,我在看这部电影时感受到最奇妙的事情是,我忽然认识到,有了可以支撑、背负的东西,一个人才可以不断地使出力量。只是放任人生自行发展的话,最小的悲剧也会发生。
身边有了另一个人,快乐可以分享,痛苦也不必自己浸淫。我要感谢你,让我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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