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父母家隔壁住着一户来自外地的务工者，分别是爸爸、妈妈、儿子、儿媳妇，还有一个不到一周岁的孙子。
因为大家都住在一个半开放式的院落之中，所以不仅能够常常遇见彼此，甚至同老北京的四合院一样渐渐熟络起来。
我对这家人印象最深刻的事情便是他们的饮食习惯，每到晚餐的时候，五十岁左右的爸爸就会拎回来一大包馒头。
夏季的时候，一大家人会围在院子前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我家的饮食习惯以米饭为主，面食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回，甚至没有米饭的话便觉得如同没有吃饭一般。
虽然我对馒头这样的面食没有兴趣，但有时候看着这一家子大口嚼着馒头也会吞下口水。
这户人家的主要营生便是依靠爸爸妈妈在外打工上班，儿媳妇因为要照看孙子所以没有上班，倒是年轻力壮的儿子却不知为何同样在家“游手好闲”。
年春节前一周，他们就准备好了年货，打算腊月二十九回老家过年。
他们的老家在三百多公里之外的北方地区，地处广袤的皖北平原之中。
原计划是腊月二十九凌晨出发，不堵车的话只需要四个小时就可以抵达家乡。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出发前三个小时，同样五十岁左右的妈妈突发左侧肢体偏瘫。
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也不知道突发一侧肢体偏瘫会有何风险，但中风这个概念还是有一些的。
马上就要过春节了，医院去吗？
马上就要出发回老家了，现在还回去吗？
一番考虑之后，他们决定临时改变计划：立刻出发回老家，目医院！
他们可能并不知道急性缺血性脑卒中会导致一侧肢体偏瘫，而急性出血性脑卒中同样也可能会导致一侧肢体偏瘫。
他们也不会知道对于急性缺血性脑卒中患者来说，发病6小时内可以通过静脉溶栓等方法而取得较好的效果，他们甚至没有想到如果是脑出血的话有可能会在短时间内致命。
医院会有卒中通道，也自然不会知道自己冒着最大的风险放弃了最先进最及时的治疗方法。
他们想到的是三百多公里的归途中有可能出现长时间的堵车，也想到了在冰雪没有融化的凌晨赶路发生车祸的风险有多高。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或者都是可以接受的。
因为他们要赶回家过春节，因为在家乡治疗可以报销很大一部分费用。
事发当晚，没有人知道这一幕。
正月过后，这一家人又回到了城中。
不同的是，以前还能够打工养家的妈妈明显出现了行走不便的迹象。
直到此刻，大家才知道这一家人在春节期间经历了一场跨越两地的抢救治疗。
邻居们纷纷感叹世事无常，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中风了呢？
大家都为她捏了一把汗，万一要是脑出血怎么办，万一途中长时间堵车怎么办？
甚至有邻居指责这一家人太粗心大意，放着距离身边医院不去，却要冒医院。
除了患者本人说了几次回当地治疗医保能够报销更多的原因之外，这一家人都没有发声，似乎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我常常在想，如果发病后能够被及医院，而不是途中耽误了大量的时间，她还会遗留下肢体偏瘫的症状吗？
除了对医学常识的无知和经济费用的考量之外，还有着其它原因吗？
我母亲说了一句让我震惊的话：对穷人来说，生病后最先想到的是如何省钱，而不是用什么更先进的技术方法。
有时候，有些人对自己的健康真的很麻木。
有时候，有些人对自己的生死也漠不关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宁可丢了性命，也不能没有了钱，因为赚钱太难了。
2
有一位四十多岁的男性患者，因为突发胸痛1医院。
导致他胸痛的原因很简单明确，就是急性心肌梗死，从治疗的角度上来说也没有特异之处，第一时间做介入手术即可。
大家都知道对于那些没有手术禁忌症的急性心肌梗死患者来说，最主要最先进的治疗手段就是第一时间做介入手术，然后看情况放心脏支架。
如果介入手术的方法行不通，也可以通过溶栓治疗来替代。
事实上，对于大多数病人来说，最主要的问题并不是医疗技术上的问题，而是费用、伦理等社会问题或家庭因素。
患者因为独自一人在此地打工，所以一时之间难以找到家属，更何况他早已离婚，仅有一子远在外地读书。
身在异乡没有钱，怎么办？
对于这医院答应可以先治疗后付费，医院都有的制度。
文化程度不高不了解风险，怎么办？
医生已经充分沟通，涉及到签字的部分都有可以解决的应急办法。
所有部门都已经准备完毕，但患者本人却死活不同意介入手术。
既然不同意介入手术，那么溶栓治疗呢？
没想到的是，这两种治疗方法他都不同意，不仅不同意甚至要求自动离院。
起初他只是捂着胸口呻吟着，后来却开始抽泣起来。
面对医生的各种建议，他只是一味的摇着头呻吟着哭泣着。
他的这种反应表现只会拖延时间，浪费最佳的抢救治疗机会，甚至让已经做好一切准备的医生怒其不争。
又经过一番沟通后，他才说了实情：没有钱！
“不是说了吗，没有钱也不要紧，可以先治疗。”医生又解释了先抢救后付费的绿色通道制度。
但是，患者有着自己的顾虑：这钱终究还是要自己来付的！
“我要把钱留给孩子！”
原来虽然他有着一些积蓄，却都借给了自己的二哥，自己可以支配的并没有多少，更何况还有一个正在读书的孩子。
有人劝他：只要有人在就还有赚钱的机会，要是人都没有了，又怎么赚钱？
他的观点却是：我做了手术，花了钱，以后还能赚回来吗？不如现在省了这笔钱！
最终他还是进行了手术治疗，并且很快康复出院，但是他却给我们留下了至今难以磨灭的印象：对于有些人来说，拼尽了全力也只能勉强活着。
3
人都有自救本能，如果不是心灰意冷，如果不是身不由己，有谁会轻易放弃亲人的生命，有谁会不愿意给自己留一条活路？
但，人又是复杂的，尤其是在掺杂了特定的生活经历和个人情感之后。
在希望面前，人人都有求生的本能。在绝望面前，人人都只是做着无用的挣扎。
有一个病人明明还有着希望，只要在努力一把就完全有可能“起死回生”。
当然，这种努力不仅需要承担极大的风险，还需要面临高昂的费用。
从医学技术的角度来说，这个病人应该得到积极的救治，因为她有着极好的治疗预期。
然而，在坚持了几天之后，唯一的家属最终还是做出了放弃的决定。
这唯一的家属正是患者的女儿，一个刚刚步入社会的19岁女孩。女孩只说了一句：”我也没有办法了“
不错，女孩确实已经没有了更好的办法。
因为女孩的家庭是一个单亲家庭，父亲早已消失在人海，母亲从十几年前便开始犯病，这些年来都是奶奶一手将自己养大。
现在母亲病危，奶奶瘫痪在家，自己分身乏术、捉襟见肘。
很多19岁的年轻人还在校园里求学，还是父母手中的宝贝，而她却已经步入社会，挑起了生活的重担。
因为家庭原因，她并没有机会获得更好的学习经历，自然也没有更高的学历，自然也不会有更高的收入。
事实上，她能做的也仅是维持生活而已。
在母亲的生死面前，她选择了放弃母亲的生命，因为她不仅无力支付维持母亲生命的费用，更加无法承担这努力背后存在的风险。
又过了几天之后，她将自己的妈妈带回了家。
没有人能够去指责她的最终决定，因为没有人能够去体会年轻的她所经历的这些艰辛生活。
题外话：
大家认识这种植物吗？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阳光下的它们了。
-END-
再不努力我们就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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