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人”,做为一种幻想客体,一向能深深地吸引艺术家,为其创作的主角。早在当代文学兴起之时,我们就在卡夫卡和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中看到诸多精神病人的形象,后来电影替代了文学,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文艺显学,一个个精神病人更是层出不穷地闪现于银屏之上。电影《美丽心灵》,让数学家纳什成为了当代最有名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同时也从侧面反应了美国精神病学这种生物医学模式的变化——精神病人不再被关在精神病院中,如《飞越疯人院》那样被囚禁。而精神科医生也主要是使用药物治疗病人,而不是心理治疗,如《爱德华大夫》中那样的动不动分析别人无意识的精神科医生成了濒危物种。精神科医生们越来越喜欢开药而不喜欢做心理治疗,最主要的原因,实际上是和钱有关。开药赚钱多快好省,相形之下,心理治疗性价比太低,故而,美国精神科医生大踏步地退出了心理治疗,让临床心理学家和社会工作者来接替这一块工作。但是,人们很快发现,药物也不是能够打消各种幻觉、妄想的“灵丹”。而且大约40%的精神分裂患者拒绝药物治疗,随着时间增加,这个数值上升到70%,即便愿意接受的药物治疗的病人中,也大约有50%的病人有残留的各种症状。(Wright,J.H.Tuking.Detc,李占江等译,)在现实生活中,真的有不少精神病人,就像《美丽心灵》中纳什一样,带着幻觉仍然生活得很好。一个例子安东尼·霍普金斯,他在《沉默的羔羊》中扮演吃人精神病学家,应该算“坏精神病人”,而实际生活中,他长年有幻觉,却和幻觉相安无事,他以自己名字开通的网站,成了心理治疗师们推荐精神分裂病人自助阅读的材料,病人们可以看到这个病友是如何带着幻听,躺在沙滩上,读荣格自传,然后对着媒体发表深邃的人生见解。通过对自己和其他病友的观察,荣格提出,精神病人被各种集体无意识的力量淹没了,而这些力量是正常的无意识精神系统的产物,它们也会出现在正常人的梦中。(Jung,)用个比喻来说,一个人得精神分裂症,就相当于长江闹水灾,蜿蜒千里一片泽国,而等到洪水过去,仍然是杨柳岸晓风残月。故精神分裂症者没有犯病的时候,我们看不出他有何不正常之处。荣格早年对精神分裂症有细致的研究,荣格文集中有整整一卷就是研究此类疾病的,其集体无意识决定论,其认为解离是核心防御机制的理论,都和这个阶段的研究和临床经验密切相关。荣格晚年说:“50多年来,通过实践经验,我确信的是,精神分裂性障碍可以通过心理学的方法得到治疗和疗愈。我发现,就治疗来说,精神分裂的病人和神经症的病人没有什么不同。他也有同样的情结,同样的领悟和同样的需要,而只是对他自己的(心理)基础没有神经症者那样的确定性。(Jung,,pp.)荣格特别提出,潜伏性精神分裂症者的特征,是对自己精神基础的不确定感,担心自己会解体或者失去和所有的人联系,觉得自己的人生会受到偶然发生事件所造成的混乱的侵袭。而这种不确定感,会在梦中表现出来,比如说梦到宇宙巨变,梦到世界末日,梦到自己站立的大地开始突起,墙壁曲折凸起,坚实的大地变成一片泽国,风暴把自己卷到空中,所有的亲属都死了……(ibid,).所以如果你做过此类的梦,你在梦中那一刻就能体验到,精神分裂症发作之时,笼罩着人们的绝望、恐惧和孤独是什么样的。如果你喜欢看灾难片,喜欢看这种情节的惊悚片:突然所有人都不认识主角了,或者主角曾经拥有的身份突然丧失了,如《无间道》里面梁朝伟扮演的那个倒霉警察卧底。那么我们应该提出疑问,你这个人是不是过度正常了?严重正常了?正常得快要不正常了?以至于精神系统要不断寻找具有精神分裂因素的影视作品来恢复平衡。这个严重成功、严重自信的人,在看电影之时,通过认同主角,顿时体验到自己的脆弱渺小,体验到人生的无常、不可控,从而回到日常生活中时,他也许就稍微谦逊一些,对员工下属的脆弱无能也能稍稍谅解同情。这样,他就有可能不会因为妄自尊大而造成事业、人生的崩溃,就可能免于高处不胜寒之彻底的孤独和隔绝。这正是所有人,为了保持心理健康,都有必要安排自己有意识接触一下精神分裂元素的原因,这种人为活动有助于让人在“明时久不达”的困境时,可以保持“天命无怨色,人生有素风”的心态。这种荣格式的“精神分裂观”,在精神分析的发展历史中,再次被客体关系学派的很多人发现了,特别是克莱因(Klein)和比昂(Bion),他们有诸多理论和荣格那么类似,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是安德鲁·萨缪(AndrewSamules)所说的“未知荣格派”,就是说,不知道自己是荣格派的弗洛伊德派。当然,因为精神分析内部政治斗争的需要,他们那一代人大约是连荣格的书都不敢看、不敢引用的。到了比昂的美国传人克罗斯坦(Grostein),这种对荣格噤若寒蝉的态度就几乎风消雨散了,他不但在《国际分析心理学杂志》发表文章,而且和朋友们开玩笑说,我是个口音浓重的荣格派(IamaJungianwithheavyaccent),他说的口音,显然是指克莱因·比昂(Klein-Bion)派的口音。imgsrc="